【藤北】不散

傻白雷,严重ooc,一发完,有bug,求轻拍[二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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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距离那个人摔门而出过去半个小时。

北山还靠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出神。

想起当年的约定。

 

事过境迁,谁还会记得呢。

 

好不容易再见面又搞得不欢而散。

北山抓起茶几上的烟盒却发现已经空了,叹了口气索性起身下楼买烟。

 

 

 

北山宏光,国内大手公关企业市场企划部企划一课课长。由于二课课长辞职后部长一直物色不到中意的人选,下面小的们还是得有人带,拗不过部长苦苦哀求,北山就答应了兼任二课课长,可这一兼就兼了半年。

说是兼任,北山偏偏又是责任心极强的人,哪一边都懈怠不得,天天死命加班,冲浪没时间去,各类同学聚会也去不成,仅仅在公司周年酒会上露个脸打个招呼又匆匆离席回到办公室修改案子策划。

北山在客户同事间出了名的嘴巴轻浮油腔滑调,应酬一把手,在各种场合中游刃有余,把所有人都哄得开开心心。缺了人气者在场,酒会都稍显无趣。

 

 

半年来的拼命,成果虽然有目共睹,北山自知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三番四次向部长哀求放手二课,到最后连以向部长夫人告发部长私藏小金库威胁也无果,也就不得不继续扛下去。

然而半个月前,部长突然一脸得意地告诉北山,精英终于定下来了,不仅是海归,还是北山的大学后辈。

尽管觉得部长的笑容不怀好意,北山还是挺好奇会是什么样的人,能让部长找了半年。当然,想到终于能放下一个重担也是松了口气。

 

一周后,当部长领着藤谷太辅出现在眼前时,北山大概这辈子都忘不了自己的错愕,关于这措手不及的再会。

以及那个人无动于衷的表情。

 

 

 

不出十分钟,全公司都知道了企划二课新来了一个帅气海归课长,颜值超乎想象瞬间刷上了社内的池面排行榜榜首,话题在女同事间纷纷炸裂开来。

北山站在阳台上一边夹着烟,一边用手机刷着社内水楼,苦笑了一下。

抬头看向屋里,部长还领着藤谷介绍给其他部门。那个人脸上始终挂着阳光的笑容,不同的是,比六年前多了英气,比刚才对待自己多了些温度。

 

不知道藤谷是什么想法,对于刚才自己的回应。

部长介绍道,藤谷太辅,北山你的大学后辈,你俩应该认识吧?不愧是我千挑万选等了这么久的人才,期待你们的合作哦。

北山下意识的嬉皮笑脸说,竟然不知道有这么优秀的后辈是我太孤陋寡闻了,期待藤谷君的表现哦,还请多多指教。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藤谷似乎没有预料到自己这样的回答一样,嘴边的笑容顿了一秒,眉眼却依然波澜不惊答道。

是吗,我可是久仰北山前辈大名了,还请前辈多多关照。

 

是愤怒,失落,讨厌,还是陌生人般的无感?

 

北山不得而知。

 

 

紧接着下午要去大阪出差,北山把手上二课的项目资料大概跟藤谷交待了一下,就急急忙忙奔往车站。

出差要谈的案子任务太重,根本没有余裕去思考为什么会再见面,在此时此刻此地。

关于那个人的思绪,一团麻线般,越理越乱。

 

 

之后再见到藤谷,是三天后大阪项目的庆功会兼藤谷的欢迎会上。

 

 

 

 

02

 

案子敲定后北山立刻报告了公司,部长在电话那头笑的合不拢嘴,当即决定了给北山开庆功会顺便补上藤谷的欢迎会,勒令北山当天一定要赶回来。

 

 

回来的新干线上,终于扛不住连日的劳累,北山靠在窗边昏昏欲睡。

 

路边的房屋电线杆飞快地闪过,不知道是谁按下了记忆里的开关,跑马灯上一幕幕情景啪啪地回放,太过斑斓,像万花筒一样。

 

小时候放学后和藤谷两个人不肯回家到处恶作剧,在别人家锃亮的车子上按满脏兮兮的掌印,方圆几个街道的邻居们都怕了这两个捣蛋鬼。

中学炎热的暑假里,藤谷天天跑去让北山帮补习功课,解释了两遍后藤谷还是做不对,北山就不耐烦了,都说了不是这样你到底会不会啊,藤谷一个上火,是你不会教吧,吼不到两句两个人就开始打起来。打累了就都扯着要休战吃西瓜凉快会儿,结果吃到一半因为抢西瓜又打了一架。

高中去了远了一点的学校,部活结束后北山最快收拾完毕,总是在棒球部休息室门口一边颠球,一边扯着嗓子喊gaya你快点全世界就你最慢。十五分钟后藤谷才抱着一大堆东西出来锁门,嘴边敷衍着来了来了催什么。北山撇撇嘴翻个白眼,帮藤谷收拾好东西才一起坐上回家的电车。空荡荡的电车上位置那么多,两个人非得挨着坐,呼吸所及之处,都是对方球服上的汗臭味。没什么好唠叨的,便各自戴着耳机听歌。多数时候北山累得筋疲力尽就睡过去了,被电车突然晃一下摇醒的瞬间,总会有对方脖颈间的味道混着汗酸味冲进鼻腔内,眼角处是对方锁骨略微发热的触感。尽管歪得脖子疼,北山也不打算换姿势,闭上眼又继续睡过去。好不容易电车晃到站,北山挥挥手就往自家方向走了,藤谷看着他后脑翘起的呆毛,没说什么就一边揉着锁骨一边往反方向走去。

 

仿佛被命运捉弄一样,两人后来还是进了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北山揶揄藤谷想不到你这么仰慕我啊,藤谷反驳道大叔你想太多了,再说就你这样的小不点实在用不着仰。顺其自然地,藤谷住进了北山租的小公寓里,几乎每天都是在图书馆待到最晚才回来。北山半夜醒来总能看见藤谷在矮桌前写作业的背影,倔强又不服输。可是到底对什么不服输呢,北山不解。

 

很快藤谷第一次参加了校际策划比赛并拿了优胜,但正好北山那个礼拜跟着导师出国交流,回国才发现自己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个喜讯的人。北山打不通藤谷电话,只能在公寓里干等,等到半夜三点多才等到那个人从庆功会上醉醺醺地撞门回来。

北山气不打一处来,那人还没站稳就被揪起领子,耳朵被吼得嗡嗡直响,赢了比赛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发个邮件会死啊?!

到底身高上略输一筹,一个没扶好被直直砸下来,大半夜的小公寓里似乎被投了个炸弹一样。

北山背部被砸的骨头都要碎了,刚要炸毛,却听见了压在身上的人软软地开了口,带着点委屈。

我有马上打给你了,是mitsu你电话打不通啊……

北山突然心口一堵,气全消了。口气软下来叮嘱道,这次就算了,以后有任何事情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当然我有什么事也会告诉你,说好了哈。
嗯。那人嘟囔了一句就睡过去了。
北山丧气地想,你倒是回你床上睡啊。


谁都说不清这种约定算什么,非要拿出来说只会更糟糕吧。
又或者。
这根本算不上什么约定。


再睁眼已经快要到站,北山捏了捏胀痛的太阳穴,不知道为什么这些陈年往事忽然清晰起来。

 

 


03

 

赶到酒吧时已经开始了第二摊。
推开门便听到欢声笑语不断,不远处的卡座有人坐在中央拿着酒杯一边比划一边说着什么,逗的女孩子们咯咯直笑。北山眉头一皱,显然人气者已经换人了。

坐在中间那人最先发现了门口的北山。

前辈,你终于来了!大家等你很久了,恭喜你又拿下了大案子!

藤谷递过来一杯啤酒。

北山顿了顿,接过酒杯。谢谢!欢迎藤谷君加入!藤谷君的话肯定能拿下更大的案子。

对方始终还是入社第一天那个笑容。

 

和大家客套过后,北山端着酒杯坐到了角落里,讪笑了一下。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到底在干什么。

 

没喝两口,就看到前面女孩子们纷纷围着藤谷不怀好意,藤谷桑是在海外留学过吗?藤谷桑都去过哪些地方啊?有女朋友吗?喜欢哪种类型的女生?balabala

北山脑袋又开始疼了,干脆出去找地方抽烟。推门往外走的时候,藤谷瞟了他一眼。

 

 

 

如果和藤谷相识是必然,那再会是不是也是必然呢,还是偶然?宇宙里的行星是否也存在这样的必然性和偶然性呢?

 

北山靠在天台的栏杆上歪着脑袋看着天上寥寥无几的星星,想不通。

夹着的烟快烧到手了才回过神了,自嘲怎么想这么少女的问题。

 

其实最想知道的是,为什么那人会出现在这里。

 

当然对着本人大概是问不出这种问题的。

毕竟那人心里,自己是专横又自私的吧。自己这种人真是讨厌死了。

 

 

秋风袭过,凉意多了几分,头疼还是没消停过。捻灭手里的烟,给部长发了个短信,北山决定先撤。刚转身要走,就撞到一个人身上。

单薄的白衬衫被风吹着贴在皮肤上,空气里突然有熟悉的味道。

北山抬头,那人眼里似乎夹着太多情绪,然而看懂的只有不悦。愣了一会,才回过神来。

抱歉,没看到你。

说完就要绕路离开,那人突然伸手抓住栏杆,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还想躲我到什么时候?

质问里多了不满和控诉。没想到藤谷这样问,北山僵了一下,低头看着拦在面前的手臂,前臂的线条结实明晰了不少。

我没有……北山张张嘴想辩解,却又说不出话来,实在头疼得厉害,不想继续这个对话,转身往楼梯口走去。

那人还在身后喊到,你不觉得自己有错吗?是不是欠我一个解释?

我不想和你吵架。北山头也不回,说完径自下了楼。

 

 

藤谷看着他逃走的背影,觉得有点火大又有点好笑,谁想和你吵架啊。

 

 

 

 

04

 

gaya,你快点,奖杯抱好了,别乱动!诶,等等,奖状呢?赶紧找!

你怎么那么麻烦啊……

别废话,赶紧找,不是那里,不是在抽屉吗?藤谷大爷,您能不这么天然吗?

吵什么吵,你才天然,要拍快拍!

您站站好行么,大爷您真当自己是爱豆吗?别臭脸,笑一个!

 

咔嚓。

 

神经病啊你,笑成这样。北山哭笑不得。

有个人凑过来看,一阵哈哈大笑。

 

 

 

相机里定格了一个黄毛少年,抱着奖杯和奖状,以及巨大的笑脸,恣意耀眼。

 

 

 

 

太阳照到脸上,太过刺眼,北山抬手遮住眼睛。又是同一个梦。

额头热得发烫,果不其然发烧了,于是抓过手机直接告假。然后又躺了会,还是头疼得难受,干脆起来找水找药。经过客厅的时候,随手把柜子上其中一个相框盖倒。

站在厨房里吃药的时候,看着窗玻璃上的倒影,头发一团糟,面容憔悴,真的成邋遢的中年大叔了。北山自暴自弃地想。

实在受不了这几天自找烦恼的自己,倒回床上继续睡个天昏地暗。醒来还是一条好汉。

 

 

 

直到下午藤谷都没看到北山的出现,便借着二课的案子去跟部长打听了一下。

北山君啊,请病假了,辛苦这么久也难为他了……部长漫不经心地说。

生病了?那真是辛苦了啊。藤谷皱眉,客套道。

 

药效起来捂了一身汗,迷迷糊糊间好像听到手机嗡嗡不停,北山摸起来一看发现竟有十几条未接来电,吓得赶紧按下接听键。

もしもし?

是我。

北山一怔。

你病了?

嗯,有点……耳朵有点发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再不接电话,我估计要打120了。

睡着了,抱歉,有什么事吗?

哦,没什么,想问xx项目的文件是不是在你那里。对方貌似清了清嗓子,回答道。

那个啊,在我家,周一拿给你可以么?

不用了,现在吧,你开门。

诶?

我说,你开门。

诶?

 

 

过了好久北山才反应过来,半信半疑地爬起来,顾不上开灯有点踉跄地推开门。

有个人站在那里,手里拿着塑料袋。天色已经昏暗下来,路灯照进来,逆着光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外面好像下过雨,潮湿的空气混着那人衣服上的味道闯进了屋里。

 

藤谷在门外站了很久,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手里拎着药,打着电话。

终于等到那人打开门,顶着一头翘毛,身上罩着大号的T恤,露着结实的小腿,光着脚,挂着两个黑眼圈,眼神有些迷离。

好像和当年一样,好像又不一样。

 

 

北山鼻子有点酸。

为什么你会在这?又问了一遍。

拿文件。藤谷重复道。

哦,那你进来坐一下,我找给你。说完,北山径自回屋去找东西,留下藤谷自便。

藤谷皱了皱眉,只好跟进去。客厅没开灯,藤谷随手按了墙上的开关,顶灯亮起来的那一瞬间,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

桌上散了一堆资料,墙上挂了北山喜欢的球衣,墙角竖了巨大的冲浪板,木吉他好好地摆在沙发边上,CD架占了半个墙壁,过道的柜子上摆满各种聚会的合照。

他坐在沙发上环视着,胸口有点闷,好多事情想说,但不知道从哪根线抽起。

 

 

不一会儿北山便从房间里拿了个文件袋出来,递过去,藤谷接过直接塞进包里。

房子里多了不属于自己的气息,那个人还偏偏是藤谷。北山靠着过道的柜子,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看对方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似欲言又止。自知这对话是逃不掉了,那不如自己先开口。

 

我再问一次,为什么你会在这?一开口北山就后悔了,怎么又是这种讨骂的语气。

 

藤谷一愣,没想到对方这样臭脸,酝酿了半天要说的话全都被堵回去,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

我说了,你欠我一个解释。当年为什么擅自推我去美国?!

没什么好解释的。实习机会和留学名额,只能你我两个人选,我只是优先选了我认为最好的。那剩下的当然是你去。

你选了你想要的,你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去吗?有想过我想要什么吗?

我说了这是我的选择,没必要考虑你的想法。再说了,就算交了你名字去留学,真不想去你大可不去,没人拿刀逼你。

说真的,北山,我从来都没想过你能自私到这个地步。

人不为己,现在你知道了也不晚。北山继续火上浇油。

 

对话陷入了死循环,和当年对骂的没什么两样。

藤谷唯独在北山面前收不住火气,这火偏偏还是北山一把一把点的。

 

你真特么混蛋!

 

藤谷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抓起包就往外走。

 

只留下咣当巨响的摔门声,和一言不发的北山。

 

 

 

腿软得再没有力气站下去,直接摔坐到沙发上。好不容易再见非得搞成这样才高兴。

起身要去买烟时,才注意到茶几上的塑料袋里的感冒药。

 

北山怔怔地看着里面花花绿绿的纸盒,心想。

自己真是够混蛋的。

 

 

 

 

 

05

 

走过十几年,如今北山才意识到逞强这一点真是丝毫不输藤谷。

既然当年已经嘴硬过一回了,现在没必要再松口,坦白原委也改变不了什么。

 

 

北山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藤谷会选择和自己一样的专业,明明从小到大兴趣爱好完全不一样,他和自己根本是两种不同的人。

即便两个人相识十几年,一次次毕业的来临,终究要掉进社会里,分道扬镳说再见的那一天避无可避。

临近大学毕业的北山妄自地想着。

但终究是开不了口探询对方的想法,毕竟倔强如藤谷,那些内心里的东西谁都碰不得吧,关于挫折,关于软弱,关于梦想。就算有,至少那个人也不会是自己。

 

藤谷努力了三年,在各项比赛中都是常胜将军,成绩优异得令人咋舌,加上阳光帅气的外表,成了全校的风云人物,提起市场营销专业,无人不晓四年级的北山和三年级的藤谷。

外人看来,幸运女神似乎独独宠爱这两人,令人艳羡又不甘。

大四冬天的时候,院系里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机会落到他们两个身上。国内排名第一的公关公司的实习加转正,以及美国p大的留学进修,名额各只有一个,两边都采用教授绝对推荐制,也就是只要教授把名字和简历交上去就绝对采用,任何面试笔试都不需要。

如果换作是其他人,这大概只是奢侈的鱼与熊掌的抉择。

但北山看来,他和藤谷说再见的时候到了。

 

虽然藤谷没说过什么,但北山知道他特别想进那家公司,毕竟平时他做的那些资料收集都看在眼里。但比起直接进大企业,北山认为留学对于来说藤谷才是正确的那条路,出去用最好的资源历练过,积累更多不一样的经验,一定会有更耀眼的人生。

要是直接跟藤谷讲,依那家伙的脾性肯定不会答应去留学。他不肯选的话,那就由我来替他选,就算被讨厌也无所谓。北山想。

北山比藤谷先得知这个消息,教授提前打过招呼,虽说选择权在他们手上,但更希望北山能出国,给了他两天的考虑时间,他要是有决定了,藤谷那边再由教授去说服。

第二天北山就去找了教授。非常感谢您的偏爱,实习那边请让我去吧,请让藤谷去美国。

意料外的决定,教授很诧异。北山君你真的想好了吗?为什么?

是的,我决定了,因为藤谷比我更需要这个机会,这样对他是最好的。面前的学生眼神毅然。

那你呢?不可惜吗?

不会啊,有您的推荐可以直接进a社,多少人争破头颅都得不到,您看我得到了。北山又恢复一贯的嬉皮笑脸。

好吧,既然你已经有了决定。那,藤谷君知道吗?教授叹了口气,问道。

不知道,让他选的话他一定不会乖乖去美国的,我的考虑也没必要让他知道,所以还麻烦您帮忙直接提交他的名字上去,这样他就没有退路了。

教授了解自己学生的脾气,知道改变不了他决定的事情,就只好答应当一回坏人。

 

而后无非是藤谷接到通知时已成定局,北山先选了a社,自己被推荐出国,半个月后出发。藤谷气急败坏找到北山质问,为什么不和他商量,为什么一个人做决定,有没有考虑过他的想法,凭什么一个人决定两个人的路。

北山狠心到底,没有为什么,我选了我要的而已。

藤谷说不出话来,面前这个认识了十几年的人突然变得陌生又残忍,轻易地就把自己推开,背叛得如此彻底。

北山看着他眼里涌动的那些情绪,有些后悔,但还是忍住了。

过了许久,那人摔门而出。只留下一句话。

 

我真后悔认识你。

 

 

 

那之后北山再也没有见过藤谷。

接着北山又外出跟教授跑项目,再回来时藤谷已经从公寓里搬走,没有任何联络,只剩备用钥匙孤零零地躺在信箱里。

 

 

 

 

如今一别六年,说不想见藤谷是假的。曾经想过要看一看藤谷眼里的世界,但一手推开他的是自己,连再站在他身旁的机会都没有,碰不到摸不得,仿佛都只是梦一场而已。

就在快要确认不再可能的时候,那个人突然又出现在眼前,三番四次执着地要解释。

北山想不明白了。

房间里还漫着那人衣服上的味道,有些喘不过气。

索性下楼买烟缓一缓。

 

 

06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公司里都漫着微妙的气氛,两个人都对那晚的事缄口不言,除了上下班打招呼外几乎没说过话,茶水间和抽烟区碰到总有一个转身离开,两个课的下属们被当成了传声筒,连部长都担心不会是要打起来吧。

可奇怪的是,这种气氛下两课合作的项目竟然顺利无比地进行着,对方提出的建议两边都全盘接受,下属们还没传完话自己课长就已经知道哪里修改哪里要完善,除去没有直接言语交流这点来看,两个老板的默契度堪称完美,令人惊叹。

于是茶余饭后大家都在社内版上纷纷八卦起来,Ki桑和F桑难道在闹别扭,莫非他们之间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往等等,水楼越盖越高,很快就被脑补了一部狗血大戏。

北山烦躁地关掉页面,瞟了几眼坐在不远处的藤谷,搞不清他到底什么意图。

 

才不会轻易告诉他呢,就当是惩罚,谁让他骗了自己这么久呢。藤谷感受到他的视线,佯作什么都没发生。

 

 

 

藤谷曾经想过他们俩的关系,可总是理不出线头来。在一起的时间几乎只有放学后,从小到大,年级不同,朋友不一样,部活毫无关联,功课也没有正经补习过,各自的生活和努力的部分,谁都没有参与过。记忆里有的只是回家那条长长的路,路上的风景,以及阴晴雨雪。

严格来说比朋友的关系还脆弱,那到底算什么呢?

有一天回家的电车上,藤谷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睡着的那个人头顶的发旋,认真地想。

那人的鼻息或轻或重地搔到锁骨上,柔软的前发滑落下来搭在鼻梁上,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嘴唇有点干燥,让人有种想咬下去的冲动。

三分钟后,藤谷忍住别过头不去看他,有点认命地想。

 

是喜欢吧。

 

 

然而这种心情注定只能藏起来。藏起来,至少还能待在那人身边,直到不得不告别的那一天。

 

 

 

回国的飞机上,十几个小时都睡不着,昏昏沉沉,闭上眼全是那些明明暗暗。冬天清晨的车站月台,电车经过的海边,学校门口的河堤,放学后球场边的夕阳,飞快后退的街景划过车窗上的倒影。记忆里,无论哪一个,都有北山。

大抵是离不开了。

不奢望拥有,只想离得再近一点。

 

 

 

从北山家出来时,藤谷简直要气炸了。气的不是让自己留学这件事,而是这么多年那个人从未对自己坦诚过,违心话说得云淡风轻一样。

自己于他,到底是什么存在?

 

原来人都是贪心的,有一丝希望都想全部得到握在手里。

 

 

 

加班的晚上,藤谷在阳台上抽着烟望着寥寥无几的星星,嘲笑自己像小孩子一样,得不到就大发脾气,在北山面前何时才能像个大人呢。

藤谷捻灭烟头,起身往通道口的自动贩卖机走去,打算买个咖啡醒醒脑,按了选择键才突然想起来没带零钱在身上。正愣神的时候,听到旁边有脚步声,扭头过去看见北山一边松领带一边走过来,大概也是要买饮料吧。

逆着光,北山走近了才看见是他,但撤回去又不合适了。旁边的机器开始闪着光提示要投币,北山才意识到他的窘态,没说话就摸出硬币投了进去。

咣当一声,北山弯腰去拿,发现还是他以前一直在喝的咖啡,拿起来递了过去。

对面那个人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接过去。谢谢,钱待会还你。

北山别过头不说话,继续买自己的,机器安静地闪着提示灯。

藤谷打开了易拉罐,有点不想离开。

末了,听到那人闷闷的声音。

不用了,那个,药,谢谢。

嗯…

那人已经拿起东西往阳台走去。藤谷张张嘴,却说不出什么来。

 

 

 

 

07

 

接踵而来的是连续一个礼拜淅淅沥沥的秋雨,乌云笼罩压的人喘不过气来,雨势只见大不见小。

大家一边赶项目一边抱怨着今年雨水怎么这么多,什么时候才能放晴啊,每天都湿答答地上下班太讨厌了。奇怪的是,暴躁值蹭蹭上涨的办公室里,两个老板的紧张气氛好像缓和了不少,虽然还是没话说,嘛,也可能是自己的错觉。下属们歪头疑惑了一阵又继续埋头苦干。

部长看着最近都没怎么笑过的北山,还是放心不下,为了今后两课的持续稳定发展和友好合作,决定周五吃个火锅联谊一下。

部长和其他几个关系比较好的下属集中在北山家吃火锅是常有的事,接到提议的北山也没想太多就答应了。藤谷当晚要应酬完才能过去,部长便没告诉北山。

 

下属拎着一大堆食材再加两打啤酒和一瓶烧酒情绪高昂地闯进门,高喊着打扰啦。正在厨房做准备的北山伸头出来,看到满满当当的东西,皱了眉头,这帮人有这么大压力要发泄吗?

摆上碗筷,架上锅,满上啤酒,篮子上的青菜绿油油地挂着水珠,锅里咕噜咕噜地煮着肉,吊灯下笼着浓浓的水气,玻璃杯碰得叮当响, 吵吵闹闹的声音一阵一阵地鼓进耳膜。

视线越过部长的肩膀,落在为了腾地方挪到角落里的木吉他上,北山抿着杯子微微地出着神。

记得当年好像有教过那人弹吉他但好像没学会?

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又想起藤谷来,北山烦躁地摇摇头,仰头大口地灌着杯里的酒。

部长坐到北山旁边,拍拍他肩膀。之前辛苦了,年轻人别太大压力,放轻松点哈。

北山挤了挤嘴角,下属们趁势又哄上来碰杯。只有男人的酒会仿佛都格外地放肆。

 

没过多久,咣当一声,就看到北山一脑袋砸到桌上,喃喃自语。

这么快就喝醉了?以前没这么弱啊……剩下的几个人吓一大跳,纳闷了,很快就没再理会他,又继续干杯。

接近十点,大家都纷纷收到老婆女朋友的催命call,再不交人就惨了。不知道谁说了句,藤谷桑好慢啊,怎么还没来呀……

好像听到了藤谷的名字,北山突然抬起头迷迷糊糊地问。

……gaya?

gaya?

什么奇怪的称呼,大家一脸莫名其妙。

……gaya?

北山又重复着。

大家不打算再搭理他,犹豫着要表直接扔下他撤退。刚站起身就听到门铃响,大家一脸如释重负,太好了,藤谷桑终于来了,兴冲冲地跑去开门。

藤谷进了门连连道歉,走到客厅时却愣住了,一片狼藉映入眼帘,以及趴在狼藉里的那个人。

部长指着北山,语重心长地说,估计太大压力喝多了,你们聊聊,年轻人好好相处,以后还要靠你们呢。

末了,部长拍拍藤谷肩膀,没等他反应过来便带着众人迅速撤退,只留下他一个人。

 

 

搞什么啊……藤谷看着这一团糟,忍不住抱怨道。

那个人仍然一动不动地趴在桌上,空气里飘着安静,掉根针都能听见那种。

过了好一会儿,藤谷终于回过神来,重重地叹了口气,真拿这个人没办法。然后放下包,脱掉外套,挽起了衬衫袖子,开始收拾这惨不忍睹的局面。

打开阳台门和窗户好让一屋子的酒味散一散,收拾起一桌子的锅碗瓢盆,擦干净桌子,又倒持了半个多小时才好不容易清洗完餐具。

藤谷擦擦手回到客厅,窗外还在滴滴答答,有风吹进来,那个人趴在空空如也的桌上显得可怜兮兮的。

他皱皱眉头,开始捡起地上的坐垫靠枕和滚得到处都是的啤酒罐,一边捡一边不满,凭什么累了一天还要给这家伙当保姆啊。

在过道捡完最后一个后,藤谷扶着墙站起身捶捶腰,视线却落到了矮柜上的那堆相框上。

上次好像都没仔细看过,于是藤谷放下手中的垃圾袋,开始一一研究起来。

大学毕业的集体照,和朋友在海边的照片,潜水同好的合照,公司庆功会的照片等等,还有一个倒下来的相框。

他有些好奇,伸出手拿了起来。

看着手里泛黄的相纸,突然忘了呼吸,鼻子开始止不住地发酸。

不知道过了多久,藤谷才慢慢摆回去,手微微地发着抖。

 

 

藤谷揉揉眼睛,走到那人旁边坐下来。

那人喃喃着什么,好像是做梦了。藤谷情不自禁伸出手,碰了碰那人的眉眼,拍拍肩膀打算让他回卧室里睡。

北山,起来了,这样睡会生病的。

北山。

北山……

北……mitsu?

mitsu?

似乎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北山迷迷糊糊地眯着眼。

……gaya?

藤谷一怔。嗯,是我。

那人的表情突然垮了下去,口舌不清地说道。

gaya……

抱歉……

突如其来的道歉,不知道是为了哪件事,闷闷的声音听起来委屈得像个孩子一样。

说着,那人挪挪手,整个头埋到臂弯里又继续睡过去。

没关系……

藤谷突然觉得眼眶发酸,忍不住抚上了那人的背,安慰小孩子一样轻轻地扫着。他想,这些年这个人是不是都一个人撑着无聊的谎言过来的,要是能和自己坦白多好,明明不用一个人自责的。

藤谷用力架起那人,想要把他扶回卧室里,却发现意外的沉重,压的自己直不起腰来,然而却无法撒手。放过一次的手再也不想松第二次。

好不容易才扶起来,脚下一个没站稳,两个人直直地摔到沙发上。

藤谷狠狠地撞到了头,被压在沙发里侧动弹不得。

一股凛冽的酒精味混着那人衣服上的味道撞进鼻腔,温热的鼻息打在脖颈间,微微发烫的体温隔着单薄的T恤传了过来,那人好像撞疼了鼻子,哼哼了几声,又往自己怀里缩了缩。

藤谷看着那人的头顶,这次怕是再也放不开,叹了口气,放弃了起身,手臂慢慢地环了上去。

 

 

 

北山撑开眼角时看到敞开了两个扣子的白衬衫,腰上好像有什么压着,然后听到有人安静的呼吸。他不敢动弹,不知道那个人是睡是醒,只好继续紧闭着眼。宿醉后的头疼突然袭来,他记不起来昨天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那个人会在这里,隐约只记得好像做梦梦到了那个人,却想不起来说过什么,但显然眼下的情况有些牙白了。他小心翼翼地装作翻身一边慢慢地挪动着,想赶快离开这糟糕的处境。

不料腰上突然被人用力环紧,耳边响起低沉的嗓音。

行了,别装了。

我没有……

北山下意识地反驳,但一抬头便看见藤谷盯着自己的眼睛,挂着浓浓的黑眼圈,眼里满是疲倦以及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看得他心里一虚,猛地推开那人想要坐起来。

谁知那人又用力把他拽回怀里,力气大到他动弹不得。

对方不说话,表情却缓了些,眼里多了些温柔,仿佛要他那些藏了十多年的情绪都看穿了一样。北山使劲挣脱开坐起来,开口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

部长叫我来的。藤谷跟着坐起来。

哦……给你添麻烦了,你早点回去吧。

 

藤谷抓住他肩膀一把扳过来,不悦道。

你还想躲到什么时候?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教授全都告诉我了。

……

北山没想到他说的是那件事,一时无言以对,可转而又嘴硬道。

你想太多了。

……

mitsu……

北山微微一怔,抓住自己肩膀的手好像松了下去,那人的声音满是委屈。

为什么就不能告诉我,我就不值得你说一句真话?

不是这样的……

北山没有见过这样的藤谷,他知道的藤谷从来都是倔强又坚忍,遇到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受了委屈也一句不说,背后却在默默地努力,用自己的方式去证明着自己,细数过去的年月,感受到藤谷的喜怒哀乐只是零星半点。然而这样坚强的人第一次对自己露出这样的表情,像是被抢了心爱玩具的孩子。北山低下头有些不知所措。

不是你说的有什么事都第一时间告诉我吗?

嘴里蹦出这句时,藤谷觉得自己又气又好笑,简直像是无理取闹的小情侣,明明谁都没有说到做到。

北山猛地抬起眼,仿佛听到了什么,眼里写满了惊讶。他以为只有他记得这个戏言,他以为只有他擅自当作只属于他们之间的约定,他以为这个约定早就不复存在了。毕竟先背信的是他自己。殊不知,两个人都刻在心底却始终无法坦诚相对。

这条路对你来说是最好的……对不起……北山闪烁着眼神,不知道从何说起才好。

慢慢地,他看见藤谷抬起的手一点点地接近自己,理智告诉自己要离开,身体却丝毫不听使唤。他紧咬着唇,眼睁睁地看着藤谷那骨骼分明的手抚上了自己的侧颈,手指碰到了耳朵,那只手捧着他的脸微微用力抬起来。

那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自己。

眼底全是那个叫做温柔的东西,还有说不上来的情愫。

世界像被施了魔咒一样,通通定格在这一刻。

空气里飘着可怕的安静。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坍塌的声音。

良久,他听到那人说。

mitsu,我要的不是这些。我喜欢你。

还有什么破壳而出的声音。

我想在你身边。

北山咬紧牙,努力想让模糊了的视线清晰起来,背道而驰的自己愚钝至极,他想,对面这个人才是最勇敢的。

 

雨后初晴的清晨,有柔软的风轻抚进来。

藤谷把面前的人轻轻拉入怀,慢慢抱紧,恳求般问道。

所以,你可不可以也在我身边?

过了许久,藤谷感受到那人的手有些颤抖地环上自己的腰,微微地点了下头。

嗯。

说好了?

说好了。

 

 

 

窗外秋意似乎浓了几分,有阳光偷偷跑了进来,落在过道矮柜上。

一堆照片里,有一个少年抱着奖杯奖状,龇牙咧嘴,笑得无比灿烂。

 

 

 

 

【约好不见不散 不管在什么地方 当我快乐与哀伤 你都在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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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坚持看到这里还没有拍晕我的旁友们,比大心❤

以及欢迎勾搭 (捂脸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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